我看着你(1 / 2)
昏暗的天空隐约残余着些白光来,路人行色匆匆往家赶,手里提着花花绿绿的塑料袋、菜篮子,白软的馒头裹在蒸腾着水汽的塑料袋里,坠在指尖,随着步伐前后晃动。
街边老旧的路灯啪地声亮了起来。
昏黄黏稠的光亮映出两道纤长的身影,连带着交握的手掌一起,将影子投射在磨得光溜溜的水泥路面。
陈冬敛着眼睫,空余的那只手慢吞吞探进外套口袋里,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里头那张迭得齐整的医院缴费单。
卡米耶往医院的账户里缴了十万块。
他原本想直接缴上一年的费用,被陈冬给拦住了。
四十叁万八,能在老城区买两套房子,还能再买辆小轿车。
虽说无论是月付、还是季付,一年总是要出这么多钱。但要叫陈冬眼睁睁看着一次性花出去两套房子,她心里实在是难受得很。
“一会儿去吃武康路那家法餐怎么样?”
身侧忽然传来道慵懒沙哑的嗓音:“应该买上束鲜花,饭后最好还要去看场电影。”
陈冬偏过头,对上那双盈着光亮的苔绿色眼瞳,怔了一瞬。
法餐,鲜花,电影……她刚花了他十万块,哪好意思再花更多。
她张张唇,忽然问道:“要不然去我家吧,我给你炒两个菜吃?”
“我做饭还可以的。”她又补充一句。
“好啊,”卡米耶眼瞳弯成条窄缝,手指挤进陈冬指缝中晃动起来,脑袋黏糊糊往她颈窝拱:“我想吃海鲜炒饭~”
蓬松柔软的发丝刮挲着脖颈,勾缠得心间又麻又痒。
陈冬白眼一翻:“这会儿能不能买得来菜都是问题,还吃海鲜炒饭……给你炒俩鸡蛋都算我奢侈一回。”
她嘴上这么说着,还是专门去超市里花了四十块钱给他买了袋虾仁和一斤章鱼。
卡米耶仍不知足,高喊着还要吃鲍鱼,被陈冬连拖带拽给弄出了超市。
俩人晃晃悠悠地踏着昏黄的灯光往家属院走。
“你还回法国吗?”陈冬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,冷不丁问了句:“你的工作怎么办?”
“下半年的工作已经推掉了。一月中回去一趟,大概待上一二十天。”
卡米耶笑眯眯地蹭到她身边,十分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:“然后回来跟你过年。”
塞着海鲜的旧布袋挎在他腕子甩动,发出塑料袋互相摩擦的呲啦声响。
“你现在不用工作,明天是不是可以出来玩了?咱俩去坐轮渡吧?”
他自顾自说着:“下午看电影,晚上去吃武康路的法餐,吃完以后出来坐轮渡……”
陈冬梗了一下:“这法餐非吃不可吗。”
卡米耶点头:“你都不好奇我平常吃什么吗?”
“好奇,”陈冬掀起眼皮扫他一眼:
“但感觉很贵,那还是不好奇了。”
他们一前一后迈进狭窄昏暗的楼道,跺着脚唤醒声控灯,踩着台阶一级级向上。
陈冬扯过布袋,胳膊伸进里头翻找钥匙。
呛鼻的油烟气混杂着饭菜的焦香弥散在空中,挟着丝若有若无的馥郁香气。
……像是花香。
陈冬脑子迟钝地转动着,脚步不停迈过最后一级台阶,指尖勾着钥匙圈抬起头来。
一朵明艳的红玫瑰安静地盛放在斑驳的铁门上。
娇嫩的花瓣盈着清澈饱满的水珠,花茎的荆棘被拔得一干二净,蜿蜒插进布满灰尘的网纱与铁栏杆之间。
我看着你。
我总会找到你。
我爱你。
陈冬的动作一瞬间凝滞,身体仍保持着在布袋翻找的姿势。
聂辉来过。
她大睁着略有些浮肿的双眸,直勾勾地望着那枝玫瑰,面颊的血色迅速消褪。
晶莹的、透明的水珠顺着火红的花瓣下淌,若一滴鲜艳的血珠,溅落在覆满灰尘的地面。
啪嗒。
她缓缓挪动目光,注视着那颗在地面打滚、包裹在灰尘中的水珠,迅速被干涸的水泥吸收,洇出片浅淡的圆形湿痕。
啪嗒。
又是一滴。
两滴、叁滴……
大片黏稠的、泛着铁锈腥气的暗红色液体顺着墙壁悄无声息地流淌,淹没陈旧的帆布鞋面,拖拽着她清瘦的踝骨,将整条楼道都浸成暗红一片。
她隔着铁门,看到了那具倒在电视机前、躺在血泊中,了无声息的躯体。
如墙面般苍白的皮肤透出青黑的血管,蓬松柔软的黑色长发黏腻地贴在面颊,嫣红的薄唇毫无血色,如青苔、也如宝石般闪耀的碧绿眼眸失去所有光泽……
像一潭腐烂发臭的死水,空洞、涣散地大睁着。
只剩下鼻梁那颗朱砂色的红痣,倒映在湖泊般平静的血面之上。
她忽然弹了起来,一把薅住那朵玫瑰,发了疯似的一下下往墙面砸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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